常州毒地事件追蹤

2016-04-26 11:33?出處 法制晚報

（原標題：常州毒地事件追蹤 多名家長帶學生赴上海等地醫院體檢　陸續有學生轉學　多數人期待問題能得到實質性解決 等安全了，大家一起回來(組圖)）

法制晚報訊從早上九點半到十二點，孫鴿一直在太陽底下，曬著。其間，她有幾次走到馬路對面隔著圍墻發呆。

　　這些泥土有股奇怪的味道，在圍墻掩蓋的另一面，是400余畝的工業污染場地，原常隆、華達、常宇三家化工企業舊址。要是之前，她不會在此多停留一分鐘，但現在她想一次親歷個夠，女兒喝中藥接近四個月，上呼吸道感染依然嚴重，好好一個姑娘老流鼻涕。

　　這天，她決意讓女兒離校、返家休養。

　　我們的孩子還要在毒地里堅持多久？

　　孫鴿36歲。她的胡思亂想已經打亂了生活和工作。

　　上班的時候老是偷看手機，去微博搜熱點，到QQ群里向“戰友們”打探進展，下班到家到早起出門，也是一個勁地刷新著手機屏幕。

　　她沒有想到，也頗感無奈，“女兒好不容易進了常州最好的中學，我也拖家帶口過來陪讀，卻被折騰成這樣！”

　　據法制晚報(微信ID：fzwb_52165216)記者了解，4月17日，央視報道了常州外國語學校（以下稱為“常外”）學生身體異常的情況，并稱拿到確切證據，493名學生檢出皮炎、血液指標異常等，個別甚至查出淋巴癌、白血病等。這則報道迅速引燃社交網絡。隨后，全國的媒體開始密集關注常州。

　　孫鴿說，一時間，她和其他患病學生家長的電話開始響個不停，全國各地的記者開始找來，“您的孩子現在身體怎樣？”“學生有沒有轉學？”

　　然而，一周過去了，孩子們的現狀沒有改變。

　　4月22日，她忍無可忍，和女兒班上20多位家長商量，“休學”一天，“周五連著周末，讓孩子在家緩緩。”當天夜間，她也再一次進入常外家長群里發言，“我們的孩子還要在毒地里堅持多久？”

　　期待問題得到實質性解決

　　盡管從3月份開始，施工方便開始蓋土植樹，特別是最近，修復的力度在不斷加大。但是，在家長看來，這些都是“應急措施”、“做做樣子”，根本不能解決問題實質。

　　據此前央視的報道，污染土地與常外僅一路之隔，曾是三家化工廠所在地。三家化工廠中，最大的一家是常隆化工有限公司，緊接著的是常宇化工和華達化工。

　　據央視報道，一名在常隆化工工作了30多年的老員工說，在他記載的生產日志上，像克百威、滅多威等都屬于劇毒類產品。而廠里職工有時為了省事，不光將有毒廢水直接排出廠外，還將危險廢物偷偷埋到了地下。

　　一份項目環境影響報告顯示，這片地塊土壤、地下水里以氯苯、四氯化碳等有機污染物為主，萘、茚并芘等多環芳烴以及金屬汞、鉛、鎘等重金屬污染物，普遍超標嚴重，其中污染最重的是氯苯，它在地下水和土壤中的濃度超標達94799倍和78899倍，四氯化碳濃度超標也有22699倍，其他的二氯苯、三氯甲烷、二甲苯總和高錳酸鹽指數超標也有數千倍之多。

　　北京大學公共衛生學院教授潘小川在媒體上指出，以上這些污染物都是早已被明確的致癌物，長期接觸就會導致白血病、腫瘤等。而當地在短時間內出現這么多群體性的癥狀，且發病率這么高，應該與該地塊的嚴重污染有一定關系。

　　“現在在上面蓋薄薄一層土，種些樹就能好？”孫鴿說，此前也有專家提出質疑，覆土封蓋若要應用于化工場地污染，只能作為一種臨時性處理方式。化工廠產生的污染土壤，其自然降解的能力很弱。如果沒有進行隔斷處理，將來可能會造成新污染轉移，會給“毒地”附近居民區和學校帶來長期威脅。“所以說，學校和相關部門還是沒有從底子上解決問題。”

　　“這個事情上學期期末的時候就暴露了，當時我以為女兒是敏感體質，得了輕微麻疹。”孫鴿說。12月，周邊的原化工廠地塊翻土修復，刺鼻味道越來越重，孩子出現嗜睡、頭昏等癥狀。1月10日前后，她的女兒被檢查出淋巴結腫大。

　　“我下午就向老師請了假，去的時候發現很多家長圍在學校辦公室，這才知道，原來受害者不只有自家女兒。”也就是這個時候，孫鴿認識了陳艷，陳艷八年級的兒子從2015年9月到今年1月嘔吐了五六次，有兩次還被送去診所掛水。

　　據法制晚報(微信ID：fzwb_52165216)記者了解，今年1月12日，這些家長開始集結起來，起先是要求學校組織學生集體做全面體檢，遭拒；20日，家長聯名要求學校公開“應急處置施工方案”，學校也沒有及時答復。隨后，家長們開始各自帶著孩子去醫院體檢，并向媒體求助。

　　很多家長帶孩子去上海等地體檢

　　常州市政府對媒體回應，修復調整方案獲得國內知名專家咨詢評估，并通過專家驗收，目前，還將持續開展周邊敏感目標的空氣、土壤和地下水監測工作，“該地塊的生態隱患是可控的”。

　　常州方面多次援引相關監測數據，以此來表明“常外地塊土壤和地下水并未受到污染”。但家長們拿出了自己的統計報告，“昨天有七八名學生得到了復檢的結果”，陳艷說，“以前沒問題的孩子，現在也出了問題”。

　　4月19日，常外校方對外宣稱，全市8家醫院在1月11日和2月29日接受學生就診體檢587人，“部分檢查指標異常133人”。但家長們表示，很多人去了醫療水平更高的上海、南京等地做定期檢查，這部分的學生事實上并未統計在列。

　　而在網絡上，“除了官方組織的，不允許常州醫院給常外學生體檢”的說法甚囂塵上。陳艷回應，不太可信，她兒子就是在常州市第一人民醫院做的體檢，數據可靠，“但那都是春季開學前的時候。”

　　陳艷說，常外的學生現在體征明顯，一般具有3個病理表現：白細胞減少、甲狀腺結節和淋巴結腫大。這些孩子很多被帶往上海、南京、無錫的三甲醫院做檢查，“那里的甲狀腺診治技術較常州強得多”。

　　沒有多少人真心愿意離開常外

　　2016年2月26日，喬妍成功地給兒子小志辦了轉學手續。她是常外為數不多，也是相對果斷的家長代表。

　　作為一名化工碩士，她頗懂毒地土壤里的化學成分，盡管在旁人眼里她的決定或許輕率，但她本人和家屬卻都十分堅定。

　　喬妍介紹，其本人在常州一家化工產品研究所上班，憑著專業知識和對有毒物質的天然敏感，她在1月11日見識了兒子嘔吐的厲害程度，當時就下了決定。“因為在我眼里，兒子的健康已經受到了威脅。”

　　“土壤污染具有隱蔽性，不像空氣污染水污染那樣會給人直觀的感受，比如水變黃了，空氣變污濁了，土壤污染隱秘、作用周期長，我不放心孩子在那樣的環境下繼續成長。”喬妍說。

　　此前頗多傳言稱常州不允許常外學生轉校，這點喬妍也予以了否認，她說，“轉校到現在還是一定條件下允許的，不過只能轉學區內中學。”

　　然而，學區內中學教學質量的參差不齊，著實讓一些家長陷入了兩難境地。孫鴿就表示，常外是當地最好的中學，沒有多少人真心愿意離開，如果學區內有好的公辦中學，確實有一些家長會作出決定。“我就不行。我們家在城南，學區內學校教學質量極差，不要說我，女兒自己都不愿意回去。”

　　“更為重要的是，為了進常外，家長和孩子前些年付出了太多，一夕之間放棄對我們來說確實艱難。”孫鴿說，常外初中部每年的中考分數和升學率在當地首屈一指，女兒能進常外是五六年級課程全優才掙來的機會，家里為此也花了不菲的人力物力。

　　所以，只有觀望。“我沒讓女兒馬上轉學真的不是自私罔顧身體，也不是相信污染會很快消失，我是對學校還有一點期待。”孫鴿說，她和所有家長的愿望只有一個，希望常外拿出辦法。等新校區真的安全了，大家一起回來。

　　4月20日，教育部新聞辦官方微博發布消息，教育部對江蘇常州外國語學校周邊環境污染問題高度重視，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辦公室已啟動教育重大突發事件專項督導機制。

作者：yujeu